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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娅:当好一名基层法官

发布时间:2021-12-15 09:24:43


 我已记不清是哪位老法官说过这样一句话,案件是考题,法官是考生,人民是考官。作为应试教育一路“考”过来的我,自然不怕考试。但作为一名基层人民法官,如何抒写公平正义的答卷,接受人民的评判,是我一直在思考和回答的问题。

 这些年,面对家长里短、邻里纠纷,我将心比心,不敢懈怠,在平凡琐碎中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一路走来,从绿鬓红颜到潘鬓成霜,让我倍感欣慰的是对抗情绪激烈的当事人握手言和、服判息诉的时刻;让我倍感幸福的是当事人来时愁眉苦脸、走时笑逐颜开的瞬间;让我倍感温暖的是当事人朴实的感谢话语和不经意流露出的尊重眼神......此生,当好一名基层法官,是我心中永远不变的坚守。

朴实难忘的告白:

“你为我们这些农民做了主,我们忘不了你呀!”

 在审理原告某村组与被告沙某等土地承包合同纠纷一案时,由于涉及全组107户农民的承包经营权,在庭审前,我曾多次和镇政府的负责人进行协调,数十次和原告

 选出的村民代表进行沟通,但双方之间的积怨太深,沟通起来困难重重。

 印象最深的是评估100亩林地价格那天,原告方来了40多个手持农具的村民。丈量完土地,我们刚一上车,警车就被村民围住了,五保户老赵更是直接躺在车前。我迅速下车和老组长一起把老赵拉开,他又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朝自己砸去。我使尽全身力气,握住他的手大声吼道:“要砸,你就砸我吧!”老赵丢掉手里的石块,趴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嚎啕大哭“土地是我们的命呀!”。这句话,深深震撼着我,让我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当时,为了能够顺利推进案件审理,我连续几个晚上翻阅卷宗、整理案情、总结矛盾焦点,多次到黄山村了解情况,先后走访百余家,梳理出案件审理的关键点:争议土地在签订出租合同时,是否经过村组会议表决?表决时在场的村民代表是否达到本组村民三分之二以上?核对清楚这个问题将是解决本案的关键所在。

 随后,我挨家挨户核对证据材料,不厌其烦地宣讲法律规定,有23户仅有留守老人在家,对他们的签字核对困难重重。但是一想到五保户老赵无助大哭的情形,想到那句“土地是我们的命呀!”......我不敢怠慢,更不能松懈,这既是对村民期盼的交代,又是对自己所办案件的交待。为了使证据确凿无误,把案件办成铁案,我通过这些留守老人和街坊邻居,多方打听23户户主的联系方式,通过逐一核对,终于一户不落的全部核对完毕,既为案件顺利审结打下了基础,又用真心诚意感动了当事双方。黄山村的老组长对我说:“牛法官,我们不容易,看着你也真不容易,我们相信你,这个案子你怎么判都中!”那一刻,群众的无限信任,瞬间消融了我多日的疲惫。

 该案最终判决土地承包合同无效,100亩林地重新回到村民手里。

 宣判那天,正值农历腊月初八,天气异常寒冷,审理完已是中午。老组长一行人态度坚决地要请我吃饭,看着那一双双沧桑但又写满真诚的眼睛,我答应了。

 一桌子菜,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大家都沉默着,气氛有点尴尬。王会计先开了口:“牛法官,我们给你添麻烦了。”其他人也随之附和。而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回想起第一次在老组长家跟大家见面,村民们把整个院子都挤满了,我不停地回答他们的问题,整整一个下午,我滴水未沾。当我一直说到嘴角泛起白沫的时候,人群中有人喊“别说了,我们相信你。”当得知他们要去市政府上访时,我拦下了公交车,在暴晒的烈日下给他们分析利弊,最终大家选择了跟我一起返回......他们哪有给我添什么麻烦,有的只是他们给予我的信任。

 回想起这些,我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已双眼模糊,我悄悄买单并示意王会计不要声张。临走时,王会计悄悄地跟我说:“牛法官,谢谢你为我们这些农民作主!”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抹起了眼泪。那刻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内心第一次如此坚定的感受到充实与满足。这些看起来并不“高大上”的小案件,却能真正彰显出司法为民的“大担当”,只有真正走到群众中,才能走进群众的心里。

 去年,在审理一起民事纠纷时,我意外地和王会计再次相遇。她先是满脸的惊喜,随即又两眼含泪,说起当年的案子,她感慨万分。没过几天,老组长和当年参加诉讼的村民代表拿着他们自己种的花生送给我:“牛法官,这些就是那100亩地种出来的花生,我们是一颗一颗把最饱满的花生挑出来的,你尝尝。”我初时不肯,老组长握着我的手说:“闺女,我们一直要去感谢你,你不让。可你为我们做了主,我们忘不了你啊!”看着那一张张质朴的脸庞,泪水打湿了我的眼眶。

 这个案件让我百感交集,我深深体会到人民群众是如此的善良朴实,只要真心为他们做一件事,他们就会记住你一辈子!

 其实,我一直想对他们深深地鞠上一躬,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让我懂得了一名法官真正的价值,谢谢你们让我在举起法槌就会想到,我举起的是老百姓对公平正义的期盼、落下的是对老百姓掷地有声的承诺!

终生铭记的告诫:

“孩子,任何时候都要守好你的司法良心!”

 我的父亲是一名参加过边境自卫作战的老兵,从军12年后转业回来成为一名检察官。记忆里,父亲整天都在忙,很少能见到他。

 学生时代每天放学回家路过父亲的工作单位,抬头仰望高悬的国徽,我的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与向往。一直梦想当记者的我,在父亲耳濡目染之下,职业理想慢慢变成了“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在我成为司法改革后第一批员额法官而沾沾自喜时,父亲告诫我:“孩子,你一定要当一名有良知的法官,任何时候都不要做昧良心的事。”我受理土地承包合同纠纷案,面对百余户农民翘首期盼的眼神,又是父亲教导我:“千万不能辜负了脚下的这片黄土地!”

 201710月,父亲被查出肺癌晚期。记得父亲被确诊的那天,接到医生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给孩子做饭。挂了电话,我手里的菜散了一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孩子听到声音,跑过来问:“妈妈,你怎么了?”回过神后,我询问医生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安排好一切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哭了出来。女儿被吓住了,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问:“妈妈,你怎么了?”过了好长时间,我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着孩子反问到:“如果有一天妈妈得了很重的病,不能再陪伴你,你会伤心吗?”7岁的女儿眨眨眼回答:“妈妈,你别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都说父爱如山,即便是生病期间,他的爱也是如大海般深沉而宽广。我每次去陪他,父亲总说:“你去忙吧,我没事。”但每次离开病房,我转过身都能看到父亲的不舍,从他的眼神中,我读懂了一位父亲既希望让我陪在身边,又担心给我增加负担的复杂心情。

 父亲最后一次化疗是在深秋。牵着父亲的手,走在医院的小路上,金黄色的银杏叶随着秋风在空中飞舞,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我对父亲说:“爸,等回家了,你教我吹口琴吧,就那首《军港之夜》。”父亲微笑着看了看我,没有回答。

 《军港之夜》是父亲年轻的时候,最爱吹的口琴曲。他最爱唱的歌是《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而他教会我的第一首歌是《英雄儿女》。其实,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父亲对当兵的那段岁月为什么那么怀念,现在看到父亲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病痛,仍很乐观时,我真正懂了一个老军人的铁骨,困难面前不低头的坚强基因已深深融入到他们的血脉里。

 20184月,我被调整到速裁庭,速裁庭案件数量多、审理时间短。一边是病入膏肓的父亲,一边是当事人的期盼。案件不能耽误,父亲也要照顾。

 白天,我阅卷、开庭、合议......晚上,我到医院照顾父亲,等他睡了,我就在医院的走廊里写判决。那段日子,我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工作,生怕因懈怠让父亲失望;我比以往更加细心地照顾父亲,生怕父亲会突然离我而去。

 随着病情的恶化,父亲逐渐失语、不能行走,直到最后大小便失禁。不管情况怎么不好,每次我都会紧紧握着父亲的手,对他说:“爸,你放心,有我在。”喂父亲吃饭、给父亲换洗满是污渍的内衣、推着轮椅带父亲散步,我想把这些年欠父亲所有的陪伴都补上,虽然很累,但我很享受陪伴照顾父亲的那种幸福。

 人生有时候就像一场没有彩排的剧场,就在父亲病情愈发严重的时候,我在法庭走廊里遇到了插着引流管来诉讼的老王。得知他已是食道癌晚期,在老伴病逝后,41年来独自抚养三个孩子成人,可是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却无人照顾。我拨通了老王大儿子的电话,一番劝说后,老大没多久就过来把老王接走了。安顿好了别人的父亲,我急匆匆赶往医院,推开门,我才想起忘记给父亲带饭啦!

 我满脸尴尬,给父亲讲了刚才在法庭发生的事情,对父亲说:“爸,其实我最担心的是,在审理案件的过程中老王病逝。我一定竭尽全力让他们一家和睦,让老王能安度晚年。”父亲听后一脸欣慰。

 父亲去世后没几天,老王的案件调解结案。再次见到老王时,他上来就问:“闺女,你父亲怎么样了?”一声“闺女”,我仿佛又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我哽咽了......我问他:“王叔,您生您孩子的气吗?”他笑了笑,平静地说:“自己孩子,有什么可气的?只要他们好就行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父亲!父亲要我成为一个懂得感恩、知道敬畏、勇于担当的有良心的法官。父亲已经走了,我对他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工作、多办案、办好案,谨遵父亲的教诲,延续父亲的使命。

调解中心的标语:

“爱是能够传递的!”

 在审理各类民事案件的同时,我还负责“全国法院道路交通事故纠纷诉前调解平台”工作。一开始,我对这个平台的认识有限,甚至认为我们也不是试点法院,坐等试点法院的经验就好。

 20194月,在审理一起多车相撞的交通事故案件时,当我费尽周折在村里找到伤者后,却连吃闭门羹,我茫然了。同行的王琬闽说:“大姐,你考虑过他们的诉讼成本没有?诉状得有人写吧?立案得跑城里吧?打官司要找律师吧?到最后,他们又能拿到多少钱?”我说:“现在政策这么好,咱们法院的公众号也做过宣传。”王琬闽一句话点醒了我:“大姐,现在农村多是留守老人,他们用的大多也是老年机,怎么知道这些呢?”

 是呀,如果法官就案办案,怎么能传递出司法的温度,达到更好的社会效果呢?几天后,我与南阳市保险行业协会的杜娜主任一起到南阳城市广播电台作了一期节目。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心把道交一体化诉前调解工作做好,让便民利民的措施落地生根。

 69岁的刘某,是一位农民。他驾驶机动三轮车与黄某驾驶的轿车相撞。刘某将黄某及保险公司诉至法院。法庭辩论到误工费时,老刘情绪激动地说:“我家大儿子有病,我得给他看病,还得养活两个孙子。尽管我这把年纪了,但不挣钱咋弄?我租了别人的地种菜去卖!我是名老党员!法官,你要相信我!”老刘已经超过法定的60岁退休年龄,请求误工费需要提交证据。

 休庭后,我让老刘补充证据,并把我的手机号给他,让他遇到困难时跟我联系。随后老刘提供了有经济收入的证明,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的情况下,判决老刘胜诉,支持了他的误工费。后来保险公司上诉,二审依然维持了原判。

 老刘拿到赔偿款的时候,2020年的冬天也悄然而至。

 一阵寒风袭过,眼前出现一位吃力蹬着三轮满头白发的环卫工人,让我想起了老刘。我问自己,如果他是我的父亲,我能为这个倔强的老人做些什么?

 我以“爱心粥屋”的名义购买了他1000斤的萝卜白菜,又以他的名义捐给了“爱心粥屋”。当粥屋大姐给我们出示收据的时候,老刘知道了这一切,他的嘴角动了动,依旧没有说话,眼眶却红了,我又悄悄在他的三轮车上留下了500元。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我接到了老刘的电话,他说他在法院门口的公交车站牌等我。

 老刘指着装满蔬菜的编织袋对我说:“我自己种的菜,闺女,你放心吃。”看着阳光下,他那被岁月压弯但又无比坚挺的身板,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受得起这一片深情厚义。让我更意外的是,老刘到家,给我打电话说:“那500元我放在装菜的袋子里了。虽然我的条件不好,但是现在政策好,我能养活全家。以后,只要我种菜,我就会往粥屋免费送。”

 这名69岁的老党员,用坚韧、自强和大爱给我上了一堂很好的党课。

满怀感恩的公益:

“爱是一种创造奇迹的强大力量!”

 2010510日,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我还没能看上一眼,这个只有36两的孩子就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孩子出院后,“脑瘫”的诊断结果让我彻底瘫了,同时孩子还患有脐疝和血管瘤。

 当时我的爱人还在部队服役,我明白自己作为军属应当承担的责任。院领导得知这个情况后,给我特批了9个月的产假。

 经过一年多的治疗,虽然我的孩子快两岁才会走,才会笑,才会叫妈妈,但是,这一路所有的艰辛,都被这一声“妈妈”这个平凡但又不凡的声音淹没。也就是这一路,“军嫂”的特殊身份,让我拥有了太多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们对我的帮助。

 面对人生当中突如而来的“意外”,却让我感受到了许许多多帮助支持和温暖问候,而自己又能为社会和他人做点什么呢?思量再三,201510月,我加入了南阳市义工联合会,我想为社会做点贡献,回馈大家对我的关心爱护。

 201512月,我随义工联第一次走进了靳岗敬老院。那里住着十几个重度残疾儿童,他们大小便失禁,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终日躺在床上。2016320日,在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帮助下,我和爱心人士一起把残疾的孩子们从院子里推出来、抱上车,带他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天,孩子们平生第一次游览了南阳李宁体育园和白河湿地公园。当孩子们仰望天空中恣意飞翔的风筝时,他们那一双双追逐的眼睛,闪烁出惊喜和快乐。

 2020年初新冠疫情肆虐而来,我第一时间报名参加院党员志愿服务队,到南阳火车站守护整个城市的南大门。火车站人流量大、情况复杂,作为带队小组长,我每次都提前赶到执勤点,全天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执勤,带领大家在执勤中务必做到不漏一车一人,确保登记信息准确无误。27日下午,得知即将排查登记的车次出现发热病人时,我迅速让小组其他3名成员先行撤离,我完成对该趟车次先行出站的其他乘客进行认真排查登记后,才撤离排查区。

 作为志愿者协会法律宣讲团成员,我曾多次参加宣讲,把普法与宣讲党的政策相结合,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我发起捐款万余元,先后和志愿者走访10余户一线医护人员,为他们的家属送去生活用品。20217月,郑州遭遇特大洪灾,我们全家第一时间积极参加志愿者协会的慈善募捐活动。同时,又向我们家乡受灾严重的金河镇伸出援助之手。由于我对公益事业的热爱,202110月,南阳市社区志愿者协会第四届八次会员代表大会选举我任该协会常务理事。

 今年,是我加入志愿者服务的第6年。工作那么忙,还要去做公益,有人问我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我想说,只有经历过苦难,才会懂得需要帮助的人对爱的渴望。我身边的志愿者,大多家庭条件一般,有些甚至是需要被帮助的人,但他们选择了帮助别人,这种纯粹和良善,激励着我努力做一个朝着太阳奔跑的人,让我相信,爱是一种能够创造奇迹的强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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