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院工作28年,从一个毛头小伙到而今已近知天命之年,一路走来,往事如风,最难忘的还是在会兴法庭工作的日子。
会兴法庭坐落在市郊春秋路上,虢国车马坑就静静伫立在法庭对面,附近的茅津古渡沉淀在历史的云烟里依然静好。32岁那年,我来到会兴法庭工作时,独因这深厚的文化底蕴而对法庭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崇敬。
法庭不大,却管辖着会兴、高庙、磁钟、市区陇海线以东的大片区域。庭长是我刚参加工作时在经济庭曾带了我三年的王胜章,是我法庭工作的领路人。
初到法庭,远离机关的聒噪,顿时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新奇感。那时,通信还不发达,下乡是法庭与机关工作最大的不同,案件当事人要挨个去村里找。下乡配备的是一辆北京吉普“212”,司机马万春师傅是个“本地通”。每天早上,领到任务后,我们乐此不疲坐上“212”开始进村寻人。虽然路途偏远,但是窗外有风景,还能听马师傅讲风土人情,甚是惬意,往往一个故事听完,要找的村子也就到了。可时间长了,故事听多了,就慢慢感觉不是滋味了。再加上进村路多是土路,路况不好,“212”减震差,人在车上颠来颠去,屁股疼连带胃疼,久而久之,遇到路不好身子要半悬着,不然着实受不了。再着是人难找。改革开放让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多了,我们往往跑了半天找到地方,却人去屋空,何时回来,说不定,心情自然沮丧。每次,王庭长总能从我的脸上检查到“工作成效”,空跑一趟时,他总宽慰说,再打听打听,别灰心,会找到的。为改变窘境,我们跟每个村的两委干部和有威望的村民主动联系,告知涉诉村民情况,让他们参与案件矛盾化解。别说,还真奏效,他们知根知底,当事人好找了,工作好做了,矛盾好调解了,反复的也少了。我们心情大好,即使每天踏露而去、望月而归,内心还是舒畅的。
村民纯朴善良,却总爱认死理,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常常会闹得不可开交,要的就是个“理”字。
有一天,会兴村一八旬老汉来了,一进门就说自家院子被人占了,要“法官大人”主持公道。王庭长说:“小窦,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天,车正好不在,我跟老人走到他家,一看才知道,是老汉的邻居在两家之间垒了半人高的“女儿墙”,老人接受不了,让邻居拆,邻居不拆。为了真实反映现场情况,我找了根绳子,把墙的高低长短量了一下,回去给王庭长画了一个草图比画。王庭长看后说:“这不会只是一堵墙的问题,肯定有别的原因,你再仔细了解一下。”第二天,我又跑了一趟,弄清楚原来老人家养的鸡、狗,光往邻居家“串门”,邻居烦,就垒了“女儿墙”。为了这堵墙,我前后又跑了不下十个来回,先劝老人管好鸡、狗,后劝邻居念及远亲不如近邻。可能是看我跑的次数多了,之后老人再也没来过,两家也没再闹过。一次下乡,路过村子我偷偷看了一眼,只见老人家的狗是拴着的,鸡还在院里跑,却多了几个鸡笼子,取代“女儿墙”的是一根晾着衣服的绳子。看来,只要有心,便会岁月静好。生活是如此美好,我感动!
就这样,日子在时光机里打磨,我在法庭工作的繁忙中收获成长。
那天,区法院办公室打来电话,让我速往,弄得我有点惴惴不安。到了才知道,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关注我办的一个遗赠扶养案件:一老人收养了儿子,但因家庭矛盾要求解除收养关系。老人收养儿子时孩子已成年,为定性准确,我把案由从收养改成遗赠扶养。特殊的法律关系,引起央视关注,这让我激动不已。陪记者采访,他们开始录我的镜头,我赶紧穿上了法袍,专门站在审判庭庄严的国徽下。记者看了看,让我把法袍脱了,说一个法庭的法官穿法袍有点过了。不管怎样,节目《父与子》播出后,我名声大了,亲戚打电话给老娘说:“你儿上《今日说法》了。”老婆的同事打电话说:“你家小窦真帅。”……我倍感自豪。第二天正值星期天,我主动向老婆提出陪她上街转转。走在街上,我伸长脖子,凝视每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人,可没一个人认出我是谁。倍感失望时,市中院的老兄毛彦功从对面走来说:“兄弟,昨天我看到了。不错不错,很好!”我忍住内心的窃喜,赶忙谦恭地说:“不好,不好。”
在法庭,我上了《今日说法》,这也是三门峡法院系统第一人。在法庭,我被评为河南省基层法庭优秀法官……会兴法庭离铁路近,火车一过,就像三级地震似的,我们戏称它是“呼啸山庄”。落日余晖间,火车过后,路基斜坡上啃青的山羊,都成了我记忆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更不用提下乡、调研、开庭的周而复始。七年的会兴法庭时光,已深深融入了我的生命,成为其中最难忘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