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常有许多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你的精心安排与布局。不要忧郁,不要叹息,也许它正携带着另一个美丽的意外走向你。前些日子,我就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
很少坐飞机,更怕遇夜航,所以总会提前订票,把时间安排好,但还是出了情况,航班严重延误,直到深夜11时才正式起飞。唉!要在飞机上跨夜了,心中难免有些恐惧。
座位靠窗,无聊之中看云海浮沉夜色苍茫。待飞机穿过云层,这一无聊之举竟带来了一段让人心旌摇荡、意醉神迷的难忘时光。那一幕令人激动的景象,一闭眼便在我面前眨眼、旋转、闪亮……
是的,我在天上看到了夜空最美丽的精灵,最璀璨的光芒,我看到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多的——星星!
飞机冲出云层,升到了万米高空。高高的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了乌云的遮蔽,挣脱了雾霾的阻挡,夜晚的高空,就是星星的天堂。
用衣服遮严实机舱的灯光,将脸整个儿紧贴舷窗,将鼻翼压低尽量不使气息喷在窗面上,我把眼睛放开、放远,最大限度地搜索足够多的星光。
正像一位同学所说的,夜航中看到的星星会很多,数都数不过来。是的,天上的星星太多了,那个拥挤,那个繁密,简直就是星星的大集,星星的社区,星星的团圆,星星的PARTY。一重重,一幕幕,将深蓝的天空晕成了浅灰,映成了银白。星星好像赶大集似的密成了堆,聚成了团,连成了片,粘成了一个布满斑点的镜面。这样神奇的场面一股脑儿涌到了我的面前,我直接就被惊呆了,没有了任何思想。只剩下满心的贪婪,哪怕眨一眨眼我都觉得不可原谅。
机舱内的一切都离我远去了,我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些星群、星座、星雾、星潭,也许叫星窝更为准确,我发现自己毫无目的地闯进了星星的老窝,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在舷窗外那一方空间里有数不清的星儿在闪。仔细看,星星也不是无原则地亮成一片,它们亮得也有规矩,等级森严。你看,星星也分几等呢。那最亮的,皇后一般,公主一般,鲜亮地盯着你的眼,骄傲地炫耀着自身夺目的光彩,像水晶,如珍珠,似钻石,亮得圆润,亮得纯粹,亮得大气。一些最亮的星甚至发出了金色的光芒,轻松松便将人的眼神牢牢吸住。第二等亮的,发出的是干净的银光,它不像头等星那样灼人眼目,但也绅士般的悠然间把你的目光锁定。二等亮星数量较多,分布较为广泛,它们常常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自然排列组合成各种图形,好像互相之间在对视,在聊天,在相互观察。它们构成的图案之丰富,大大超出了人的想象力,有的如一串水晶葡萄,有的恰似一副银十字架,有的像古琴,像马头,像烛台,有的像天鹅,像雄狮,像龙虾,任你联想,任你发挥,直到你感叹字短笔拙,思维干涸。再低一等的星就更多了,它们恰如碎银一般,点缀在一二等亮星的空隙里,好像聚会中的普通客人,或坐或站,不来回走动,不相互勾连,妥妥帖帖,安安生生;它们看似安静,但若你深吸口气,定睛细看,它们也是在动的,或摇头或晃脑,动作不大但仍能辨清,也许这就是属于“闷骚型”的,貌似淡然,心思在涌。这类星数量庞大,上下左右,边沿角落,目之所及,都有它们在“骚动”。第四等亮星就不好说是星星了,因为已经分不清每一个的妆容。它们挤挤挨挨、黏黏糊糊地混成了一个大陀,一片光影,只觉得那一块儿蒙蒙地亮,只是把一方蓝天映成了乳白,涂上了荧光,我只能称它们为星云或星雾了。这些星雾的背景或亮或暗,成了天空中的一块块斑影。收回视线,闭一下眼,再看过去,这些斑影好像蒸腾的彩雾一样,袅袅升起,或乳白,或淡蓝,或浅紫,或粉红,或嫩绿,或柠黄,在天空漫舞,简直神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么多的星星啊,这么美的星雾,我禁不住神灵出窍飞了过去,飞进星堆里,闯入星窝里。我化作一只轻盈的精灵,在星星的城堡里穿行,我时而摸一摸大星金亮的脸颊,时而扯一扯二等星的尾巴,我伸出手肆意握一握三等星的脑壳,又纵身跳进四等星的彩雾里得意地洗个澡,与它们推搡几把,再贴身蹭蹭它们亮丽的光华。我飞呀飞,在星座构成的吊床里蹦几蹦,在星群连成的秋千上荡几下;我可以划着镶有钻石的星船在星湖里劈波,也可以驾着星儿缀成的银帆在星海里斩浪;我可以随手摘几颗大星攥在手里把玩,也可以掬一捧小星流,赏足闻够后,慢慢松开手指,让他们从我的指间滑下。它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逃走,跑得叮当作响,跑得银光闪烁,一溜烟跑到星河里,吓得缩头缩脑,恐怕再被捉住了,回不到自己的家,见不到自己的妈妈……
我是那么沉醉,那么开心,游曳在星空里,俨然忘记了自己。直到舱内灯光突然全部打开,窗外变暗,我才回到了现实。是的,已经看不见星星了。飞机钻入了云层,正在快速下降。
意犹未尽,我不甘心就这样别离星河,我甚至来不及跟他们说一声再见,挥一挥衣袖,但显然局面已不可挽回,飞机钻入了浓雾里。这层雾就像王母娘娘的金钗一般,瞬间把我和星星分开,天各一方。
再见,繁星;再见,天堂。
偶遇虽短,记忆绵长。此后的每一个日子里,无论乌云多厚,雾霾多浓,我都会无比坚定地举头仰望。我知道,那之上有着一个明亮的世界,那上边有很多星星,很大,很美,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