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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活字典”

  发布时间:2015-11-26 09:19:38


    上周日,有位多年未见的同学,突然在大街上相遇,人家一下子叫出我的名字,我却忘了人家的名字,叫了声他的外绰号“活字典”。

    老同学先是一愣,接着朝我左肩头捶了一拳,嘴里连声说“多年不见,我请客,我请客!”

    两人就近来到一家小饭馆,要了一个火锅,热火朝天,一边吃,一边回忆往事。

    我们高中同学同班三年,其中一年级是同桌,清楚记得坐在第三排,坐在靠近南窗的位置,他更靠窗一些。上了半学期后,他悄悄对我说:“全班五十名同学,入学时我是成绩倒数一名,现在已经倒数十八名了;你入学时正数第七名,现在正数第八名。我们以后在学习上互相帮助,一起往前赶吧!”我嘴上答应,心里却有几分小瞧他:“一起玩可以,学习不在一个档次上,咋互相帮助?还有,谁不知道成绩排名越靠前越难进步。”全面对比一下,我语数政优秀,史地较好,理化一般,英语差一点。他好像没有尖子科,一定要瘸子里头挑将军的话,跟自己相比数学比别的科好那么一点点。另外,上学以来,“脑子管用”是老师对我最一致的评价,连初中英语老师也这么说,只是后面要加上一句:“这么聪明的学生,怎么就学不好英语呢?”最喜欢我的老师往往是语文老师,其中有几位会拿我在作文当范文在全班展览。其次,是数学老师,一位数学老师疑惑不解问我:“你用在数学上的时间并不多,尤其不喜欢大量做习题,咋能学好这门课?”我回答:“学会做例题,推公式,记住每一步,要滚瓜烂熟,印在脑海里。”对话不久,期中考试,一道难题全级只有一人做对,数学老师感叹道:“简直是火眼金睛!”至于政治,得益于我喜欢课外读书看报,思维活跃,再加上认真预习,带着问题上课堂,老师讲时,往往发言提问最多,有几回还难为住了老师,但政治老师往往还喜欢这类学生。这些都被我记在心里,当然不会给不知道的同学讲,以免被误解为骄傲。他则是存不住话的人,悄悄对我说:“我小时候特别笨,又爱玩,学习成绩很差,常常被老师批评,有时还会被罚站。每当这个时候,长我四十多岁的爸爸就会抚摸这我的头叹气:‘爸爸小时候上私塾,因为不会背书,天天被老师木尺子打得像发面馍。你像了爸爸了呀!’有时也会安慰我:‘不过,你妈脑子管用,说不定你哪天会开了窍。会的,一定会的!’没承想,我初中时果然开了窍,一年进一大步。我们三十多人一个毕业班,考上高中的只有八个同学。”说话间有些得意之色。我颇不以为然,不料不久却被他弄了个下不来台。确切地说,是我们几个同学被他弄了个下不来台。

    有一天,他悄悄地对我说:“我和班长闹翻了!”我问:“为啥?”他打开话匣子,说是前天他请教班长“庖”字怎么读,班长说读“bao”,他说不对,应该读“pao”,两人打赌,结果班长免费管他午餐一顿,两天都不搭理他。过几天他又说和学习委员闹翻了,说请教学习委员一个字“涮”字怎么读,学习委员说读“shua”,他说应该读“shuan”,两人打赌,结果学习委员输给他一只黑粗瓷碗,他正好用来代替此前打破的白瓷碗盛菜。他说了以后,我都暗自发笑。又过了几天,他先是对我用“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恭维一番,然后写出一个“蹴”字,我不假思索地读“qu”,他说应该读“cu”,问几个同学,有人向东有人向西,约定输赢之物后,他翻开字典:“蹴,拼音:cu。字义:踢,蹴鞠;踏,一蹴而就。”我强辩道:“读‘qu’是我们这儿的方言读法。意思是不抬脚在地上走,蹴着走。也可以引申为把什么事抹灭了,如我们会指责别人:你怎么把你说过的话都‘qu’了!”我的主张终因在字典得不到印证,权威不够,最终把一支灰色钢笔给了他,接笔时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故作大度地说:“没啥没啥!”此后,我虽没像班长和学习委员那样跟他不说话,表面上保持客气,但心里已有隔阂。班上的许多同学也好像在躲着他,防止他如法炮制。那段时间,如果要用个词形容他的形象最合适,那就是“猥琐”。

    终有一天,他沉不住气了,再三央求我同去到校园外小河边散步。一天下午体育课后,我们来到一片小树林,见四下无人,他突然向我鞠个大躬,说:“对不起,作为同学我不该那样戏弄你们,不,是坑你们!把笔还给你!另外,请教你,我以后如何恢复和同学们的关系!”我想了想,真诚地说:“你和同学们学习交流是对的,但不该要同学们的东西。同学们关系处好了,可以互赠礼品,那表示的是友谊。你的做法,咋看咋像个奸商。笔,我收下了,以后也许会另外赠你象征友谊的东西,把班长和学习委员的事也处理好,然后见了别的同学,也把你现在的所想所做说一下,一传十,十传五十,大家就会慢慢谅解你了。”

    于是,他想办法回请了班长一顿晚饭,把一只洋瓷碗悄悄放在学习委员的饭碗上,找几个不相干的同学把自己痛批一顿。终于同学们不再提防他了,甚至有几个调皮的同学会故意问个字拜托他翻下字典,读几声,和哪个字搭配咋个读法,他屁颠屁颠给人家查了,认认真真告诉人家。渐渐地不少平时不调皮的同学也会故意问个字,他也会翻给人家看。慢慢地,他的字典翻烂了,有些平时容易弄混的字咋写咋读咋用,他能把字典上的相关知识背下来,以备自己和同学们不时之需。我干脆叫他“活字典”,他不反对,同学们也就叫开了。

    毕业时,我的成绩在班上还在前十名,各种因素所致没有考上大学,不久参加一场相当于今天国考的考试,进入公务员队伍。“活字典”的成绩已经赶到中游偏上,二十名左右,自然也没考上学。又拼命苦学两年,他考上中专,毕业后也进入公务员队伍,目前在邻县工作。

    茶足饭饱,我调侃道:“‘活字典’,凭你那认真劲儿,不考个好的大学亏了!”“活字典”感叹道:“就我那点底子,已经努力到极限了。不瞒你,复习第一年没考上,我就准备放弃了。想想你平时鼓励我的话,我又复习了一年。”我已忘了我怎么鼓励他的,问他,他也记不得了,应该是“有志者事竟成”之类的话吧!

    和老同学握手告别,亦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走在和他一起曾经散过步的小河边,不能不承认,“活字典”是对我影响最大的少数几个同学之一。每当我对我们祖先所发明的某个汉字拼音字意用法含混不清并欲蒙混过关时,我就会想起“活字典”,然后翻开新华字典,或者利用电脑,予以确认。这是“活字典”所不知道的。

责任编辑:曹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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