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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老人

  发布时间:2015-09-29 15:32:53


    我敬重老人,敬重一切承载着时间的珍贵物事。

    再漂亮的衣服,对面街上可能就有同样的身影;再可口的食物,过一个拐角的店也许就有类似的味道;限量版的东西,也只是稀少而已。而每一位老人的身上,都带着独一无二的故事,无可取代。

    我始终记得外祖父的叹息:“你要快点长大,爷爷有很多故事说给你听。”可惜,我长得太慢,终究没有追上时光的脚步。成为大人的我,才第一次听妈妈细细说起外祖父,那些被遗落在时光的缝隙里,再无人得知的陈年旧事。到底有多少故事永远被世界遗忘呢?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家里现在仍有许多经年的旧照,有几张是在外祖父家里拍的。这些照片里,有妈妈还在十七八的年纪时跟外祖父拍的全家福;有还在襁褓里的我被外祖父抱着的,他的儿女们也各自抱着自己的儿女,一派人丁兴旺景象的照片;也有我五六岁时,短短的头发,倚靠着爸妈的新三口之家的照片。一路走来,时光的脚印爬上了这些泛黄的旧照片,时光里人物轮换,你来我走。那些照片里九十年代的景致,当时未觉得有多么了不起,而当时光不再,仅能通过片段的画面来追忆时,才发现是那样的美好。我想记忆不仅仅是对过去的美化吧,就像是书与书之间并无任何不同,但是对着书摊上的旧书,遐想这本书是否见证过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是否曾经在几个好学的穷学生手中辗转,如何从某个印刷车间穿越空间和时间来到手中,就会有不同的感受。一个地方、一处景、一位老人,也因为见证了岁月,而拓宽了宽度和厚度。

    我的大舅,对孩子严厉,爱干净,有一手游乡的好手艺。小时候过年去他们家,舅舅往衣服里塞糖果的场景,还依然生动。那会儿他们家的客厅里,高高挂着毛主席像,他像所有那个年代的人一样,无比的热爱着毛主席。听家人说,两个舅舅都当过兵,入了党,只是大舅后来没有谋个公差而已。他起五更睡半夜,下乡游街靠手艺赚钱,一辈子什么都不求,过的极简朴,从不讲究吃的,随意凑合凑合,往往可以度过一天;也不讲究穿的,只有几件打发寒暖季节的衣裳。病重时,他瘦成了皮包骨头,却像纬梭穿行于岁月的经绷。高中的时候,去舅舅家,看到舅舅躺在床上,打不完的输液瓶,浓浓的药味,舅舅能张嘴却已说不出话了。看到我去,紧拉着我的手,眼神凄惶,一行无言的泪流下来。那时的我还什么都不懂。后来,当被告知舅舅去世的时候,那种无言的痛,不疼,却细细密密,绵延盘桓。时间的足音,像是敲木鱼的和尚,寒雪里看见冬天,凌霄花下记录秋天,夏之荷绽开了,春之桃打朵了,舅舅家里的时钟还在走,指针依然在罗马字符上寂寞地流转,带着日月盈亏的刻度。而他,就留下了这平平淡淡的几十年。

    二十多年了,镇里桥头上的老爷子一直在这里修修补补,已经六七十岁的他,腿脚不太灵便,不过身体一直很好,就在桥头做起了补鞋的小生意。因为收费低,生意一直很好,附近村里、镇上的人衣服、鞋破了,纽扣掉了,都会找他修补,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边修补,一边跟别人聊天。每天天刚亮就开工,有客人上门,他就热情的拿把椅子招呼客人坐,跟客人聊天。我每次去补鞋,都喜欢跟他聊天,人活了大半辈子,阅历、见识,不是课本知识可以比拟的。老爷子也喜欢讲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有时老小相视而笑,真个忘年矣。老爷子的手,风吹日晒几十年,干枯龟裂,像是久未逢雨的麦田,他每天“上下班”都是靠自己那辆厚重的二八大杠,老爷子会骄傲的说,现在他也能骑,一瞬间,觉得他像是带着圣光,却也会忽的就会有些心酸。他就像桥头的建筑物一样,融入了我对时代的记忆。

    我总期望抓住一些什么,譬如那些发生在久远以前的平凡人的事,譬如那些无论怎样都无法重现的街景。记忆、时间都是指尖的流沙,握的再紧也不能抓住,因为,就连握沙的手,也会消失的无影无终。每一个老人,都是一座记忆的宝库,但人类代代传承下来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我不是记录者,我仅仅想尽我所能地把这些温暖的、感动的、细微的、安宁的事情用自己的笔留住,哪怕只是多留一小会儿。   

    世事更迭是场古老的戏码,固执的上演了千千万万年,台下观众熙熙而来,寂寂而散,而我们,只有一边说着于事无补的思念,一边憧憬着那些绵长的、亘古的、曾经的辉煌。

责任编辑:张凯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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