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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棵没有伤疤的树

  发布时间:2014-10-08 16:47:24


    树,作为人类最亲密的朋友,从来都不缺乏赞美和敬意。人们喜爱它绿荫匝地,赞美它挺拔耸立;喜爱它的冠盖如云,赞美它的勃勃生机。人们喜欢华灯初上时,在林荫大道轻松漫步;蒙蒙细雨中,于林间小径独聆雨声。炎炎夏日,在绿荫下乘凉避暑;爽爽秋天,于红叶间流连忘情。人们喜欢清晨听小鸟在树间婉转啁啾,愉快歌唱;傍晚看归鸟结伴疾飞,隐入林梢。一行行树,一片片林,不仅装饰了我们的风景,也诗化了我们的心灵。

    不过,在无尽赞美的背后,树究竟有多少苦痛和隐忍,树曾经历了多少伤害和悲凉,对于我们这些匆匆而过的人来说,恐怕就鲜有关注,知之甚少了。我也是因为一次极偶然的发现,并被深深震撼,才有了一些领悟。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了对一棵树执着的寻觅。

    那是一个周末,我忽然有兴致对住宅小区的绿化树进行了一番品评。五年前,小区内集中种植了一批常青树。经过一番春风化雨,如今已经长成。它们树干笔直,亭亭玉立,枝叶舒展。夏天,圆润的树冠上开满了浅白色的小花,散发出幽幽淡淡的清香,隽永可人。喜爱之余,我发现这些同时植下的树发育得并不均衡。有的树形稍大些,稍高些,有的则相对小些,矮些。一番琢磨后,我“睿智”地发现,那些阳光充足、通风良好的地方,树就长得更加茂盛。带着这个结论,一一印证,全然不出我料。兴奋之余,却发现有一棵树当场打翻了我的推论。它既不在背风处,也不在阴影里,应该说它还处于阳光与通风俱佳的“上风上水”之地,怎么却那么矮小、瘦削?头顶上只有可怜的几根枝条,花儿也少到几乎没有。我很奇怪,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忍不住便下楼直奔那棵树而去。费力跨过密密的绿化带后,我带着质疑,甚或还有一丝愤懑站到了它跟前,一时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我边看边想嘴里还不停嘟囔:别人都长大了,你为什么不好好长呢?绕它走了两圈后,还是找不到答案,我便伸手摸向它的树干。谁知,这一摸,却摸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这棵树的树皮已经死掉了一多半,只有不到一半的树皮发青发凉,另外那些树皮虽然还原样纵向附着在树干上,但早已发黑变脆。在那些黑皮鼓出的缝隙,白光光的骨干暴露在外,亮得刺眼。我忙把手缩回,不敢再碰,唯恐这一层已经焦脆的遮挡突然哗啦啦地碎掉。看着这样一棵貌似正常的半枯之树,仰望它头上不多的几段枝条,我不禁心中一沉,怜悯顿生。

    这棵树,它是受了怎样的磨难啊,身上留下这样深重的伤痕?五年来,它是如何自己啜饮伤痛,坚强挺立,用少到不足一半的皮肤吸取营养和能量,把自己的身躯撑起,将自己的生命延续。它确实矮小,它确实丑陋,但它长大真的不易!

    发现这棵疤树之后,禁不住好奇,别的树上也有疤吗?那些身姿健康的树一定会树干完整,平滑干净。四下望去,周边的景象突然间就让我感到震撼不已。原来,不止这一批新树棵棵有疤,小区里原来的那几棵老树更是疤痕累累,让人目不忍睹。我跑遍了整个小区,竟然没有找到一棵无疤的树!

    难道树都有疤吗?从此,我便揣着一些不服,一丝不甘,只要见到树,就把目光拉低,审视起它的树干来。就这样,我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树疤。树疤的形象千奇百怪,一些树疤的惨状让人心痛到不忍描述。它们有的是从底部一直到树干顶端一条长长的裂谷;有的是整条枝干被齐齐砍去后留下的一个碗大的切面;有的是深深的黑洞,洞边翻转着凸出的皮肉,颇似两片肿胀的厚唇;有的被风吹折,断口露出了森森白骨般的木碴;有的树身突出着许多形状怪异的瘤体,黑黢黢的像极了卡西莫多的脸;有的被铁丝勒住过脖颈,在不断的生长中将铁丝嵌进体内,外表留下了圈圈鼓痕;有的遭遇风雨、雷击,整个身体扭曲,主干劈裂,旁生侧枝,树形诡异;有的树干、树枝、树根、树蔸是疤连疤,洞连洞,遍体鳞伤。稍好些的疤或是一片片大小不等的鼓包、隆起,像疔子、疖子;或是遍身的划痕,深深浅浅,斑驳陆离。它们有的伤口已经愈合,发黑发暗;有的正在收口,尚有汁液淅沥……日复一日,我惊奇地发现,不管是哪种树,无论生在何地,无一例外,棵棵有疤,只不过是大小多少程度不同而已。尤其是许多大树、老树,在耸入云天、笼盖四野的浓密绿雾之下,更是树疤遍体,伤痕累累。

    看惯了树的茂,也看惯了树的疤,知道这是树的必经,这是树的宿命。繁荣之下必有沧桑,华丽背后皆有伤痛。树没有一味悲伤,不管那伤害是有意还是无心,它只有掩住伤痛,继续生长;树没有溺于哀怨,不管那伤痛是深重还是浅淡,它只能迎着风雨,坚持向上。似乎它已了然,周围的、远方的,只要是一棵树,每棵树都和它一样。

    至今,我还没找到一棵没有伤疤的树。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棵树,但是,我仍未放弃寻找。朋友,你若不信,请你和我一起找找看,可好?

责任编辑:张凯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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