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忙里偷闲往回了趟老家。在村口,我意外的碰到了赖爷。很久没有见到赖爷了,如今的他驼背而又苍老,怎么也无法让我把眼前的老人和记忆中那个古板而又硬朗的老牛倌联系在一起。和赖爷打着招呼,思绪一下子将我拉回到三十年前,拉回到村边那片敞亮的牛屋,拉回到那童年快乐的点点滴滴。
提起牛屋,很多在农村生活过的“60”、“70”后都会清晰记得。在村子的旁边,一长溜低矮的草房,空旷的大院子,一排排的树桩上拴着生产队的牛马驴骡。隔着老远,时不时可以听到一两声“哞!哞!”或者“咴!咴!”的叫声。可别小看这些牲畜,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生产队里数百亩土地可全靠它们呢。
就是这普普通通的牛屋,在那个年代就是乡亲们开心的娱乐场所。牛屋最热闹的季节是冬天,田里的农活早已忙完,留给农民的就是一年中的休闲时节。往往是刚刚推开饭碗,就迫不及待的往牛屋奔去。或依靠着喂牲口的麦秸垛,或找来半块破砖,有的就顺便抓上一把麦秸放在墙边,顺势坐了下来,于是一天的龙门阵就开始了。胡诌着、闲扯着道听途说来的奇闻异事,说着东家长李家短,碰上一两个善于抬杠的,往往争论的脸红脖子粗。人群也是越聚越多,就像是开大会似的。在那个物质和精神生活异常贫乏的年代,听人胡诌无疑是充实生活、消磨时光的娱乐方式。
真正吸引孩子们的不光是听大人们胡诌,更多的是作为牛倌的赖爷藏在牛屋中的连环画和喂牲口的“料豆”。赖爷这人看着古板,其实心眼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对我们这些毛蛋孩子。赖爷的牛屋中经常变换着不同的连环画,口中也时不时的讲上几个吸引孩子们的有趣故事,真正吸引我们“眼球”的其实是赖爷牛屋内的“料豆”。“料豆”其实就是现在的炒黄豆。在当时黄豆的产量很低,营养也丰富,牲畜们因为承担着整个生产队的耕地,体力透支过大,为了给它们补充营养,就时不时的在喂草料的同时撒上一把“料豆”。作为当时的毛蛋孩子,根本就没有多少零食可以吃,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能偷偷的摸上一把“料豆”,足以让你美美的品尝上半天。
要想吃到“料豆”,向赖爷直接要是万万不行的。赖爷是一个极其讲原则的人,公家的便宜是一点也不能占的。为了偷吃“料豆”,往往让我们几个孩子煞费苦心,伤透了脑筋。当时想出的最多的法子就是采用“调虎离山”计,想方设法将赖爷骗出牛屋,趁其不备偷偷的溜进去,快速的在牛槽旁边装“料豆”的麻袋里狠狠的掏上几把,直到将小口袋里塞的满满的,才恋恋不舍的顺着墙角溜出去。等到赖爷发觉后,我们已经奔跑着窜出好远,剩下赖爷一人站在那儿放声大骂:“这些小兔崽子,看我逮住你们不打断你们的腿!”我们则唱着、跳着寻找一个无人之处,共同分享着这来之不易的美食。随着“咯嘣!咯嘣!”的声响,村子旁边响起阵阵天真无邪的笑声。
牛屋旁边还有一个大土岗,也是我们孩子经常玩耍的地方。大土岗是由垫牛屋内粪便的干土堆积而成,高达数十米,远远望去,就是一座小山。每天放学后,来不及将书包放到家中,我们就奔跑着、呐喊着向大土岗冲去。常常是分成两队,你当解放军,我当坏蛋,你冲我杀,玩的十分开心。等到傍晚父母喊着回家吃饭时,才发现浑身泥土,像泥猴一样。往往回到家中,招来父母一阵嗔怪。
不知从哪一年起,牛屋渐渐淡出我的视野。生产队的大院也不知什么时候分到每户,最终被拆除,成了群众的宅基地。相继建成了一排排宽敞明亮的大瓦房,甚至还有一两座小楼。一次次徘徊在曾经的牛屋旁,一次次回忆着发生在牛屋中的开心往事。记忆中的牛屋虽然早已踪迹皆无,可是那让我无比开心的童年却依然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牛屋啊!你就是我童年记忆的浓缩。每次面对你,我记忆的情感都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