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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

  发布时间:2014-07-24 11:08:24


我承认 我喜欢奔跑
不管是现实 还是理想
每当奔跑起来
我心胸便激荡不已
身体的血液像在沸腾
我的血管里涌流出
我先辈们的血液
他们奔跑的身影
在我最深的记忆里回生
他们喊杀呼唤的声音
就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你们都知道我遥远的祖先
在黄河岸边繁衍
澎湃的黄河水
是他们心脏里的血
生气蓬勃地日夜奔流
我的祖先
打磨出光滑而锐利的石器
制服了桀骜不驯的野兽
驯化了野狗和牛羊
他们奔跑着喊杀的声音
至今仍在我心中激荡
对祖先模糊而遥远的记忆
常使我莫名地情绪高涨
这难道是祖先从时间的那端
对一个后辈如我的呐喊
我的祖辈
个个都有古铜色的脊梁
在我祖先扁平有力的足边成长
成年的他们把上天赐予的种子
栽成一年两季的丰茂食粮
祖先奔腾的血液在他们胸中涌流
提醒他们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大自然的馈赠不能任由毁伤
于是 我的祖辈
裸露着朴实而坚韧的胸膛
从黄河咆哮最猛烈处
迁徙到今天我们定居的地方
迁徙 我的祖辈是迁徙
他们携妻带女 赶着牛羊
甚至拔掉了木栅栏
也装在独轮车上
他们的脚步不是奔跑
但他们的内心在奔跑
当脚步还未曾至
我祖辈的心
已飞到豫东这块平原上
那时 我的曾祖 
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他从他父亲手里
接过轻盈锋利的犁铧
就像我们削苹果一样
削开了豫东平原肥沃松软的土壤
他奔跑着吆喝水土不服的老牛
布满犟劲的脚片
陷入了泥土的芬芳
在豫东平原上
我的曾祖就这样播种着希望
也播种着儿女成行
我的祖父 当我刚有记忆
他的皱纹已象黏腻的蜗牛
爬满他英俊的脸膛
在泥土里刨食
也把汗水撒进泥土
在一方泥土地里岁岁枯荣
直到一天 
他把自己疲倦的身体埋葬于此
成群的儿孙在他身旁跪下
然后拍拍膝盖上的土
撕掉鞋面上的白布
从乡村走向不同的城市
我多情的祖父
他的肉身不在了
但他的血液
仍在大地的好多角落流淌
在他临走前的某天
我看到他拖着正在萎缩的身子奔跑
在曾祖父亲手交给他的田地之间
他脸上流淌着悔恨的眼泪
就像多年来他酗酒一样猛烈
但他的身子已萎缩
他的血液也不再鲜活
我孤独的祖父
只能把头埋在双腿间
痛哭流涕 这时 
他经营多年的庄稼已经拔节
刚刚交媾过的花粉
在他身旁欢快地掉落
我过早地遭受苦难的父亲
现在也已经衰老
青年时代的他
是那么朝气蓬勃
就像迎着太阳生长的葵花
直到太阳下山星辉闪烁
才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农活
他继承了祖父英气的脸庞
却背叛了祖父多情的个性
把所有的精力
都用来经营一个五口之家
那时的父亲是多么贫困交加
却又多么倔强不屈
他的精力像黄河水用之不尽
他的性格却像鹅卵石平静温和
大多数时候
父亲是一株沉默的谷子
只有在寂静的深夜
才会敞开胸膛
对土地展开深情的诉说
当然 父亲也不是没哭过
我作为他的长子
曾罹患一种不知名的疾病
半文盲的父亲
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惧
他扔掉那时还很贵重的自行车
一路飞奔
来到正在垂垂老矣的祖父跟前
放声痛哭
在盛开着火红桃花的午后
我涉世未深的父亲
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祖父的安慰
并不能使他走出迷途
我父亲塌下来的肩膀
无助地颤抖的时候
多像我的曾经分别的兄弟
我无数次向我的兄弟告别
每每使我心痛不已
当我这么回想时
我是多想拥抱当时的父亲
不是一个儿子和一个父亲拥抱
而是两个兄弟 温情地拥抱
我和兄弟
叛逃了祖辈交给的土地
来到举目无亲的城市
迁徙 是的 我又用了这个词
但不是徒步而走
我和兄弟是自愿着奔来的
土地 庄稼 牛羊 犁铧 炊烟
坑塘甚至泥泞的小路
出现在梦里的次数愈来愈少
我们奔跑着
往返于家属楼和办公楼
往返于乡村和城市
往返于梦境和现实
不知疲惫 甘心情愿
我曾奔跑在一条臭水河边
自欺欺人地幻想着
我祖先奔跑于滔滔黄河水岸
我手中挥舞的枯枝
也成了祖先手中锐利的武器
我心中血液沸腾
仿佛我的祖先
成功狩猎了一只困兽后的欢呼
我也曾于夜半
静坐在城市某个角落
把旁边楼上的灯光
想象成故乡闪烁的星光
把暗黑的草木
想象成丰硕的庄稼
把滴漏的自来水
想象成村后汩汩的河流
把自己想象成还在父母呵护下的孩子
然后我的泪水流了出来 
这无数次地在我先辈脸上流淌过的泪水
今天它带着忧伤与悔恨
又流在我的脸上
天亮了 我只能再次奔跑
不管路是否正确
我真的不能停留
我喜欢奔跑 说到底 
是因为我喜欢奔跑的感觉 
我想 只有奔跑才能让我
感受心中流淌着谁的血液
只有奔跑才能让我
记住先辈的模样
只有奔跑才能让我
知道路在脚下
尽管我不知道
它会延伸到哪个地方

责任编辑:曹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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