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春夏之交的葱笼日子,这是故乡做酱豆的时节又来临了。童年关于做酱豆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收麦前也是最清闲的时节,庄稼人一边盼望着麦穗由青变黄,充满对丰收的希冀,一边利用晴好天气做缸酱豆作为麦收佐菜上的储备。
母亲将黄豆洗净晾干,在傍晚时分将黄灿灿的黄豆倒入做饭铁锅,用锅铲翻炒。炒黄豆不能用急火,母亲一边往灶里填柴,一边翻飞锅铲,不长时间,浓烈的香味溢出农家小院。记忆中,童年最喜欢的声音就是那啪啪的爆豆声。听到此响声,我们纷纷从外面跑到厨房来,如燕子般扒在灶台。此时,母亲用锅铲为我们兄妹每人放在双手捧起的小手掌里,分到后,我们不顾豆的灼热放进衣兜内,欢雀而去。我们一颗颗放在嘴里,慢慢品尝,一股大豆焦香充盈而来,让人至今回味。在我看来,这是那时的美味。
母亲将豆炒至表皮有黑点且皲裂时,趁热用斗盆将水冲进锅内,没过刚炒熟的黄豆。沸腾后将锅盖盖上。次日早上,那黄豆成为胖如小蚕豆的熟豆。母亲老练地从中舀出几颗来,放进嘴中,我也如法炮制,只感到煮过的黄豆入口绵柔带有独特的豆香味,其他没有了印记。
将浓浓的豆汁水控干后,在空旷的地方用竹帘棚架在凳子上,将黄豆铺匀晾晒。经过大半天光景,豆又缩小成半干状态。之后母亲将豆用布包好,放到一瓦盆内盖好。一个星期后,那豆变成成块且长有黄绿相间的霉菌来。晾干搓掉杂质后,母亲将盐、八角等佐料煮水后,放凉,装入发酵后的黄豆,大约半个月后,就能吃上可口的酱豆了。
在做酱豆时,母亲发明了一种西瓜酱豆。她买来一个西瓜,这时的西瓜还比较金贵,平日是舍不得买来吃的。她将爪瓤放进坛中,眼巴巴的我们兄妹只有“啃瓜皮”的份了。
母亲腌制的酱豆豆体金黄,混合着西瓜的淡淡甜味,再加上小磨香油的纯香,既使最难下咽的食物有了酱豆的汁液相佐也成为一道美食。特别是用于凉面。将面条出锅后,用刚从屋后的老井中打出一桶凉水冲洗面条,伴上黄瓜丝,加上蒜汁,再来些酱豆混合,那种味道如昨。
从部队到地方算来已离家20多年了,期间,能赶上这个季节回家的机会很少,但是每年母亲总是如以前为我腌制一缸酱豆等我回家。
我也曾想把母亲的这道“美食”带到洛阳来,但是,许是水土不服原因,带来不几天就远不如在老家的味道。我也多次尝试按母亲的做法自己做了几次,但不知何故,都无果而终。美味也许就是乡愁,它不能离开故土的湿润,犹如风筝的线拐,你身走的再远,灵魂却在故乡。
其实,我认为母亲做的酱豆还没有奶奶做的好吃。豫东的初夏,正是杏子成熟时节,她迈动小脚,捡拾一些孩子们吃过的杏核,敲取出杏仁后,放进清水泡上2天,再与酱豆腌制。豆香和杏仁的香味混合更让人魂不守舍。说来好笑,有一年冬天,为偷吃奶奶的酱豆,用手伸进腌缸专捡食白色的杏仁吃。不料几天后无名指疼痛不已,原来,我那个手指生了冻疮,结果遇盐水后溃烂,到现在还有一个伤疤。而奶奶已远离我们多年了,人已去,留给我的记忆却是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