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是谁,最先向你透露春天的讯息?是谁,让你突然有了春已到来的欣喜?不是梅花,虽号称“东风第一枝”,但它仍被确切地称之为“冬梅”,寻梅是要踏雪的。梅开后,仍是寒冬,仍无暖意,仍无绿的踪迹。至于小草,至于桃花、梨花、杏花、玉兰花等等五颜六色、姹紫嫣红时,已是“出门俱是看花人”的盛春了。因此,我肯定地、也自豪的告诉你:柳才是当之无愧“春天的信使”,早春的意象,报春的第一枝。
不知你是否留意过周边各种树的鲜绿期。当然,松、柏等四季常青树是不在考察之列的,它们一年四季贡献的绿色不过暗绿、墨绿、灰绿之类,并无盛绿期。您可以回想一下,哪种树最先着绿,给大家送来春意?又是哪种树在秋天甚至在初冬最后一个褪去绿色,将人们的观绿期延至最后一刻?我还是要确切地、自豪地告诉你,是柳树。我是有科学数据并经过实地考察的。去年冬暖,但在12月底,其他树早已净身而立的数九天,柳树的叶子还绿在枝头。只过了元月、2月,我在3月初的一个清晨便发现了它已在枝条上鼓出的小芽,淡淡的绿,小小的尖,摸上去微微地硬。从远处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走近了也只是感受到若有似无的一抹灰绿色,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非得走到跟前,非得摸到了你才敢确定。从元月初它最后一个脱下绿装到翌年春第一个萌出绿意,一年中它可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月!
作为春的信使出现,作为一个鲜绿的“劳动模范”,柳树带给我们的欣喜与感动可不止于此。您一定不只一次地欣赏过柳树尤其是垂柳的妩媚动人。条条柳枝,柔顺垂下,恰如少女盈盈的秀发;柳絮儿鹅黄嫩绿,柳叶儿精致中透着鲜亮、鲜亮中泛着嫩黄,在一片灰白干枯的背景上就跃出了一片“绿柳才黄半未匀”的景致;排排垂柳,那新鲜的绿,软嫩的黄,疏疏淡淡,远远望去,似雾似烟,就展开了一幅氤氤氲氲的水墨长卷。“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烟柳,是否会让你感受到初春独有的诗意?
水边的柳更是迷住了多少文人墨客,醉倒了多少摄者拍客。即使普通百姓,也把它列为初春一景,所谓“七九八九,河边看柳”。水柳结合的意象常常不可遏制地撩起人们关于春天的思绪。水流缓缓,水波澹澹,水声潺潺,清清的水面上几枝垂柳鹅黄嫩绿,细叶如裁,随风轻摆。水的软,柳的柔,恰当地融合在一起。水是新开河的春水,柳是新萌出的春枝,两者不约而同地相伴入像、入画、入诗,传递出多少人们对春的爱恋,表述着多少人们感情的缱绻。“一寸柳,一丝柔情”,在柳与水的温情脉脉之间,人们的心也渐渐松弛柔软;“杨柳岸,晓风残月”,江水、杨柳、明月,这些意象的集合,又刻画出词人一幅怎样凄凉如水的相思情怀?
柳树作为一种普通的树种,俨然已成为某些地方不可或缺的亮点。西湖苏堤莫不就是一条柳堤?白日里,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入夜后,月上柳梢,人约清愁。扬州瘦西湖,从入门的大道到曲折的湖岸,从园林的屋角到亭子的一边,哪里没有柳丝的柔曼?正可谓“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沙坡头边,月牙湖畔;西北大漠,嘉峪雄关,都曾看到柳的曲线,“羌笛无须怨杨柳,春风已绿玉门关”。你可以想象,在一座座古朴庄严、赭墙金瓦的庙宇前,在一道道穿越千年、枯黄衰败的陵阙边,那些黄绿的、轻柔的柳影又能引发多少幽思与怀念?
更难得的是,柳树并不挑剔自己生长的地点。外表柔美的她生命力却无比顽强。在西北边陲克拉玛依城,街上的排排柳树装扮出塞上江南;在西南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处,林芝的春天主色调便是那一抹柳烟;内蒙古的包头、黑龙江的漠河,都是柳树第一个送上春天。不论是在王谢堂前、芙蓉池边,不论是在城市中心、村野水岸,不论是寻常陌头、高崖深涧,都能找到她的身影。您不信么,听听下面这些诗里,柳树多么常见!“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实,柳树的朴实与平凡早已被民谚一语道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就是这么容易成活!
关于柳树的思绪还有很多,不知不觉间,从思绪滋生至文字落笔,不到半月的时间里,柳芽儿已长得丰满滚圆,从一粒粒小绿豆大小已长成了半寸长的柳穗儿,柳叶儿脱了嫩黄,渐渐明绿,鲜亮可人。叶、芽更密了,枝条更垂了,树形更秀了。那一棵棵柳树,仿佛一朵朵绿色的祥云,卷舒之间,便演绎出了一个个绿意婆娑的春梦,一段段绵延不已的春缘。